作者:理顾菌
来源:理顾者(ID:gh_9acd8a0ce3f1)
金融巨变的前夕与掀起巨浪的主角。
2月,光大推出国内银行第一只外币结构性理财产品——阳光理财A计划;
9月,光大推出国内银行第一只人民币理财产品——阳光理财B计划。
A、B计划的相继发布,拉开了银行理财的序幕。彼时,从外币到人民币,从资管产品动辄百万到B计划仅10000元起投,理财从机构专属,渐渐飞入寻常百姓家。
谁也没想到,日后它会以一己之力在市场搅起一番风云,甚至染上了刚兑的瘾,还戒不掉。
等到监管爸爸回过神来——
2017年底,全国银行理财产品数已有9.35万只,存续余额已达29.54万亿。刚兑,也成了它的隐形规定,以银行信用为背书,银行理财成了保本理财的代名词。
与此同时,伴随着刚兑在资管界的蔓延,看不见的风险也在蔓延。
2018年,《资管新规》出台。
监管爸爸大手一扬:打破刚性兑付,净值化管理,以后理财不保本,你们后果自负!
初时百姓不以为意,反正银行总是最可靠的,也不想过问“净值化管理”是何方神圣。
直到活久见、稳健型收益成负,老百姓这才惊呼:什么是净值化?为何要净值化?!
戒不掉的刚兑瘾
光大最初在2004年发行的阳光计划,采用的正是后来风靡一时、备受投资人喜爱的预期收益。通俗来说,就是保本保收益。
为什么选择预期收益?
因为在当时,只有不走寻常路,股份制银行才能在夹缝中突围。
彼时的银行界,六大国有行规模大、网点多、还背靠国家资本;城商小行之类,深深扎根于地方,时不时有地方财政补贴扶持;
唯独股份行,想要逆袭,只有靠创新。
因此,从供给端来说,银行方动力十足。
而在2004年那几年,低利率,波动大,老百姓渴望获得高回报的需求也强烈。供给双方皆有意,一切都与市场规律不谋而合。
并且,倘若反其道而行之,先买无风险国债、金融债、央行票据等,再以这个债券池所能提供的收益为后备,发行一只理财产品,某种程度还可以对冲市场风险、利率风险。
因为银行角色特殊,可以利用机构的优势拿到高于存款利率的债券,也可以给予居民较为确定的利率。
如此一来,仿佛固定收益。
再者,2004年那会儿,存款利率大约在2.5%左右,而央行票据等的发行成本大约在3%以上。老百姓虽然进入不了银行间市场,但通过银行理财依旧可以参与到那片套利空间中。
这片套利空间,给了银行刚兑的底气。
渐而久之,刚兑像一种无形的毒,深入骨髓。老百姓爱上了保本的刚兑,银行为挽留住客户,一次次也心甘情愿刚兑,上瘾般无法自拔。
但后来,那片套利空间缩小。
先是各银行闻风而至,相继发行理财产品,一家银行所能抢到的奶酪更少;
再是央妈下调存款准备金率,票据收益降至2%以下,和存款之间的利率差减小。
而刚兑,是银行难以祛除的附骨之疽。
在老百姓对刚兑的追捧中,银行理财正处于蒸蒸日上中。为了继续保持刚兑,摆在银行理财面前的是两条路,也只有两条路:
一是期限错配,资金池;
二是投向新的渠道,不再限于国债等。
于是,“非标”应运而生。
2006年3月,还是光大银行。
这位掀起巨浪的主角,推出了阳光理财T计划——首只银信合作非标诞生。
为了刚兑,银行投向了非标资金池的怀抱。
刚兑的背后
对于非标和资金池,银行理财可谓爱得深沉。
2006年光大推出的T计划,通过新华信托,把资金贷给由国开行推荐并提供担保的项目,一个产品对应一个项目,短中介链、低杠杆率。
以银信通道为突破口,这种资金模式在2007年、2008年四万亿计划后忽如一夜春风来。
金融机构通过应收账款买卖、股权注入和回购、信托贷款、委托贷款等为地方融资平台或房地产企业融资,形成金融资产。
而银行可以绕过监管、购买这些债权资产将钱放给地方融资平台或房地产企业。
这些债权资产的背后,是政府信用和增值预期的土地。因此,“非标”可以承受高成本融资,为银行提供了看似安全可靠的高收益资产。
既高收益,又低风险。
从市场规律而言,供给双方依旧不谋而合。
于是乎,商业银行一边吸收理财资金,一边将这些资金投向“非标”,资金池运作,期限错配、滚动发行,源源不断刚兑给客户高利率。
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美好,可监管爸爸也许会迟到,但不会不到。
先是2013年8号文,对银行理财投资“非标”比例做出了35%的限制,清理“资金池”模式。
再是2018年资管新规,打破刚兑,实行净值化管理,以后再无保本理财产品,买者自负风险。
投资人或许百思不得其解:
既然银行愿意刚兑,我们也喜欢刚兑,双方你情我愿,为何非得来一刀?
单从投资者角度而言,这种想法情有可原。但放到整个金融市场,一切又恍然不同。
为何要打破刚兑,实行净值化管理?
央妈在新规里说得直白:
刚性兑付偏离了资管产品“受人之托、代人理财”的本质,抬高无风险收益率水平,干扰资金价格,不仅影响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,还弱化了市场纪律,导致一些投资者冒险投机,金融机构不尽职尽责,道德风险较为严重。
其一,本应是代人理财,收益与风险如鱼与熊掌,二者不可兼得,但刚兑一本万利,投资者既得高收益,又享低风险,稳赚不赔,市场规律何在?金融秩序何在?
其二,其实是有风险的,只不过为了维持刚兑,银行把潜在亏损风险的定价加到了其他资产上,进而传导至整个市场。也即,不只是银行为刚兑买单,整个市场都在为刚兑买单。
其三,有人为刚兑买单,就肯定有人趁机浑水摸鱼。金融圈离钱太近,人性脆弱,道德风险积聚的同时,潜在的金融风险也在积聚。
因此,短期来看,刚兑是岁月静好;
但长期来看,不过是在消耗金融体系,对于借新还旧的资金池项目而言,更是损害了“新”投资人的利益,必须要打破。
于是,在刚兑被否定中,以银行理财为代表的资管行业,走上了净值化的痛苦转型之路。
带不动的净值型
事实上,虽然自一纸新规起,银行走上了净值化道路,但净值型产品并非新鲜物。
早在2008年4月,还是那位主角。
光大银行,推出了国内首只开放式、净值型银行理财产品——阳光稳健一号。
彼时的阳光一号,成立之初主要投资债券,因为银行间债市已经逐渐发展起来;部分投资“非标”,二者投资占比接近1:1;少部分投股市。
在那时,银行理财就有了转型的迹象,但直到2018年前,净值型的理财产品并不多见。
从产品数量占比上看,2018年1月,净值型产品占银行理财的占比仅为 1.8%。
而从各家银行来看,除了几位先行者光大、工行超过10%,其他银行净值型寥寥无几。
为什么净值型并不出色?很大一部分原因,是因为投资人不买账。
并且,此净值型,非彼净值型。
过去的银行理财,就算是净值型,也大都采用摊余成本估值,也即把收益摊至每一天。
假设一个100元、票面利息4%的债券,持有满一年后,本息一共104元。按摊余成本计算,用4%除以365,乘以100元,即为每天收益。
这仿佛给人一种无风险、固定收益的错觉。
事实上,银行的隐形刚兑,也确实给了老百姓这种错觉。既高收益,又低风险,流动性也还可以,本是一个“投资不可能三角”,在刚兑之下,预期收益产品却实现了三者的完美结合。
相比之下,净值型在其面前黯然失色。
但等到资管新规之后,没有了刚性兑付,能用摊余成本估值的也不过4种,监管爸爸强烈建议、严厉要求:按市价法估值。
所谓市价法,就是按标的资产市值估值,资产价格亏损了多少,反映到净值里就是多少,投资者自负盈亏。换句话说,倘若投资标的风云突变,净值波动也有如过山车一般起伏。
最近债市暴跌,银行理财纷纷跌破本金,刷屏的胆战心惊、客户投诉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习惯了多年的预期收益,多年的刚兑,可谁知净值也是一位有脾气的小公举呢?
过去有多美好,净值之后就有多刺激。
不过,2018年监管爸爸想要净值化,并没有那么简单,净值型产品虽有,但带不动。
在新规后的第一年里,银行理财余额约23万亿,净值化产品不到9万亿,转化率不到40%。
这40%中,还有超过4万亿的现金管理类产品,而它们被监管明文指出:不达标,继续整改。
也即,真正合规的净值化产品不到5万亿。
投资人不买账,银行也举步维艰,产品难发行,投研跟不上……净值化之路,任重而道远矣。
净值的未来
新规刚出来,银行们还心存幻想:刚兑这么多年,净值迟迟不见波澜,有没有可能不转?
但监管爸爸态度明确,刚兑是附骨之疽,破刚兑是化解金融风险攻坚战的关键,方向不会动摇,净值化也势在必行。
也就是说,醒醒,别再幻想了。
这体现在产品上,就是新规第一年净值化还走得慢吞吞,第二年后开始大迈步了。
数量方面,2019年1月,净值型产品数量占比不过7.3%;等进入2020年,截至5月底,净值型产品数量达 18136 只,占比已达 32.8%。
规模方面,截至1季度末,银行非保本理财产品余额约 24.4 万亿,净值型产品存续余额约 12.54 万亿,占比由新规前的 15%大幅提高到51.40%。
显而易见,2020年明显更净值化了一点。
虽然在资管新规过渡期前,还有一大段路要走
监管铁了心要净值化,就算再难、再痛苦,以银行理财为代表的资管行业也要硬着头皮上。
而过去在隐形刚兑的“庇护”下,资管行业的管理人差异、投资差异、产品差异……通通都无关紧要,反正都有人兜底,哪家收益高选哪家。
但在净值的冲击下,将是业绩为王。
差异化将逐渐拉大,市场这只“看不见的手”将自然淘汰历史业绩不行、投资管理落后、风险管理不强的资管机构,孰强孰弱,一试便知。
而如果谁能在资管江湖里,任尔风云突变,我自稳如泰山,净值大致稳健增长,那肯定能俘获过去那些偏爱“固定收益”、“保本理财”的客户。
稳了,那就爱了。
当年的刚兑,当年的保本理财,亦如此。
可怎么才能让净值稳定?
那就各凭本事咯,监管爸爸要的就是正本清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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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标题: 刚兑和净值那对CP